第26章 星河-《山河入梦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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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沉沉似水。
雄伟的大周上京城,犹如一条长长的巨龙,安静地盘踞在这片素有“天下中心”之称的中原腹地,无数条来自北方大河的支流,譬如永定河、玉带河、温榆河、丰滈水等大大小小的河流,横卧在京畿四周,映衬出城外连绵起伏的清凉山,凝视着上京城宽阔的轮廓,倒是为这座煌煌的帝都增添了些许灵气。
温柔的月色,洒遍上京城头的一砖一砾,笼罩着夜幕之下的大周帝国;迷离的月光,仿佛为整座都城披上了一件银光闪闪的外衣。
时下,刚刚入夜,一轮皎洁的明月,高高地悬于天穹,暗夜的凄然,冲淡了最后一抹夕阳西下的余晖,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;渐渐地,天边墨灰色的苍茫云海,越升越高,越升越高,直至延伸到宇宙浩瀚的尽头,完全湮没在无端的漆黑之中,看不见一丝光亮。
是夜,银月当空,大片清辉洒落,一时夜景如画,偶有几只夏蝉,蛰伏在枝头欢鸣,除此以外,便是如星空般的沉寂,再无半点生息。
京城的夏夜是幽静的,寂寂无声,与白日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尤其是入夜之后,偌大的上京城中,除了打更的更夫和巡城的御林军官兵,便鲜少看见有人流出现在大街上,因为按照朝廷的制度,京师一旦宵禁,全城百姓是不允许在坊间随意走动,即使放在平时,都很少看见街上有人,更何况是酷热难耐的夏夜。
明明如月。
京西,浣花溪。
这条位于宣德门以北,被周人冠以“京中三绝”美誉的帝都溪畔,在盛夏夜色的烘托下,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,没有日光,没有光影,也没有白鸥划破长空之声,只有一片沉闷的宁静;彼时,正值暑气极盛的仲夏时节,夜里还不是特别明显,白天则显得尤为明显,炽烈的日头,照射在浣花溪碧波荡漾的水面上,泛起微显淡黄的水蒸汽,使得整个浣花溪深陷一片恼人的湿热,好在山风累年不歇,才稍稍缓解因夏日而产生的烦闷感。
夏夜的浣花溪,宛若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卷。
此刻,一钩残月,斜挂在夜空,洒下无数绚烂的银辉,映衬着浣花溪波光粼粼的水月洞天,如同一面崭新的铜镜,倒映出天空中的明月和闪耀的星辰,清冽可鉴,澄澈如练。
夜里,微风拂过溪水,带来阵阵清凉,令人感到无比心旷神怡,栽植于溪畔的一棵棵柳树,忘情地随风摇曳着,发出轻微的“沙沙”声,仿佛是在与潺潺流淌的小溪,遥相呼应,又仿佛是在沉声倾诉着心底的离愁别绪;清风过处,蝉鸣和蛙声,此起彼伏,相互交织在了一起,奏响了一曲大自然曼妙的乐章。盛夏的萤火虫,闪烁着微弱的蓝芒,在草丛中来回飞舞,给人视觉上一种梦幻般的美感......
京中的夜如许深长,竟似永无止境一样,天上皓月凌空,繁星点点,恍如数不清的璀璨的西海宝石,点缀在黑丝绒般的沉沉夜空之上,为这无尽的黑暗频添了一抹罕见的光明。
天阶夜色凉如水。
沿着浣花溪畔平坦的石径,漫步于漫漫长夜,月儿皎洁的光华,平平铺在光滑的路面上,映照出一男一女青春如玉的风华,仿若自天外飘然而来的一对神仙眷侣,他们,从遥远的雪山走来,从苍茫的草原走来,从烟雨迷蒙的江南水乡走来,亦从美丽的画中走来......
只见,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,默默地行走在浣花溪边。
夜风静静无声,吹卷起那位清俊男子身上的一袭白衣,猎猎飞扬,借助着一轮明月的淡光,投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,镌刻在两岸垂柳斑驳的树梢上,若隐若现;偶尔有几只萤火虫,从他们身边飞过,留下一瞬息的光芒后,便一闪而逝,他们就这样缓缓地走着,走着,不知走向何方,也不知走了多久。
天地间,唯有这对璧人的身姿,在月光下影影绰绰,衬出一身的风情,一身的隽秀。
当下,夜阑人静,月光倾泻而下,萧长陵与谢婉心,二人双双执手,迎着微凉的夜风,相伴偕行,浣花溪粼粼的水光,伴着夏夜迷人的月色,掩映出金童玉女的龙姿凤章:
清溪之畔,风神秀彻的秦王萧长陵,身形高挑挺拔,一袭白衣傲雪赛霜,竟是那样绝然出尘,朗朗如日月入怀,清俊的面容,棱角分明,犹如天然雕琢一般,透着一份卓尔不群的坚毅与果敢,再配上他本人那两道英武的剑眉,端正的五官,宽阔的额头,俊朗的神情,特别是浓密黝黑的羽睫下面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瞳,以及唇下衔着的那一抹恍若阳春三月的温煦笑容,又怎能不令这世间的女子心折于这位秦王胜似霁月清风的神采,又怎能不倾心于这位靖北之主芝兰玉树的雄姿。
萧长陵脚下的步伐,看上去稳健有力,既不急促,又不沉缓,俨然就是久经战阵征伐的淬砺,每往前迈出一步,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,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;确切地讲,萧长陵整个人的风采,集北周三代帝王之大成,才造化出了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身体,他的眉宇,承袭了文帝的冷峻与坚韧,面部的容颜,遗传了祖父景帝的温润如玉,至于那双深邃的寒眸,比起他的父皇,更显炯炯有神,凌厉的目光,如玉龙雪山之巅,万年无人涉足的积雪,融化在雪莲漂浮的碧玉池上,直直摄人心魄。
而且,遍观这位白衣秦王的全身上下,无不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自信,少了几分天潢贵胄的骄矜,却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清逸,似乎这天下的一切,尽在他的掌控之中,大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,教人痴迷于他的风度。
清凉的夜风,拂过萧长陵白皙的脸庞,吹过他两颊的乌发,那一身扫尽尘埃的白衣,任凭夏风卷起衣袂,振出轻轻的摩擦之声。
但见,他下颌微扬,面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,静静地偕着身畔那个自己深深眷恋的女子,轻轻地揽着她纤瘦的香肩,惬意地徐徐行于月下的浣花溪,聆听着草丛中传来的阵阵虫鸣,享受着这夏日里难得的凉意,万般情愫,尽归无言。
今夜的谢婉心,无论是少女的风姿,还是清新的衣着,都显得与平时判若两人。一身水蓝色纱裙,愈发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与柔美的腰肢;月色映照之下,她肌肤胜雪,长发如瀑,水袖翩若惊鸿,裙裾摇香,眉目间柔情似水,尽显风华绝代,那双水汽濛濛的明眸,衬着一张娇俏可人的脸颊,再仔细一看,竟是一朵明艳的桃花,正在悄然盛开,任谁一眼望去,都无法抵挡得住这倾国的美色。
胜雪的容颜,是十万里皑皑江山的浓缩,化在一人眉间;清丽的丹蔻,是普天下所有丽景的凝炼,点在一人绛唇;飘逸的秀发,是古往今来的玉关春色,却终抵不过一声掠眉叹息,便羞谢了小楼深帘的杏花春雨。
此时此刻,谢婉心的脸上,漾起淡淡的笑靥,皎皎的月光,映在少女白皙如雪的润肌上,折射出一抹温柔的光,给寂静的夏夜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倩影;她步履轻盈,小鸟依人地挽着那个男子的手臂,风,轻轻吹拂着谢四小姐乌黑的长发,发丝飘舞,裙摆蹁跹,再配上清溪月色的美景,一时间,如诗如画,如梦如幻。
月光下,是这一对佳偶卿卿我我的月影……
相爱的人,只要心中装着彼此,即便最后不能白头到老,但像这样能一直偕手走下去,也算是一件幸事。
或许,在谢婉心的心中,她曾经不止一次,默默地对萧长陵说,“二郎,我这一生,唯愿与你共度,多想时光静好,与君终老,心意相通,永不相负……”
走着走着,萧长陵只觉得,这条溪畔的小路,好长,就像未来数十载的漫漫人生路,永远也望不到尽头。
不多时,远处依稀可见,浣花溪对岸的半山腰上,立着一处院落,隐在了黑沉沉的暗夜里;走得近了,原来竟是一座高高矗立的巍然大楼,直达近在咫尺的莲花山,一览无遗。
这座毗邻莲花山的古朴高楼,正是位于浣花溪之畔,出自将作大监宇文弘昇之手,凝聚了无数工匠心血,才修筑出如此一座气势非凡,历经三朝风雨,始终屹立不倒的古楼,——“崇丽阁”。
崇丽阁,又名“花萼玄元楼”,是莲花山上最为扎眼的一座悬空高楼,耸立于浣花溪畔,高达百余丈,总共四层,可俯瞰半山景色;甚至,它的高度,要比上京永宁寺的七级佛塔,还要愈发挺拔一些,不禁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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